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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如果,我痛恨的人跟我极其相似,那我到底在恨谁?”

    李蓝阙难以想象就在刚刚,这个男人还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倒在自己肩上,转眼又事不关己地唬起她来。

    “我认真猜的。”

    她试图盯住他的眼睛,却被其中颓丧忧郁的闪烁蒙混了过去。

    指缝漏入眼帘的阳光模糊又温柔,她的注意力全在他微热的肌肤上。

    “我说到哪了?”

    自己都忘了还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。

    李蓝阙躲着他的捉弄,捏住她鼻头的指尖分明是他打算顾左右而言他的掩饰。

    秦友培也好,何菲也好,他们留在他身上的痕迹无法摆脱。这种痛苦与被赤裸裸的伤害截然不同,不疼,但像个深渊一样的影子无法摆脱。

    他真的在意。

    。

    何宁粤朝她张开怀抱。

    这种相似。

    “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你其实很在意对吗?”

    “他的冷淡是有点破红尘的冷淡,你是,嗯——不好惹的那种。”

    鼻息不通的她嘤嘤反问。

    他突然害怕她会抬头,于是手掌上移,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。

    他在否认。

    伏在自己胸口的人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嘁。

    “……冷淡。”

    都给她气忘了。

    他一面痛恨着一个人,一面痛恨着自己的一部分。

    一面试图通过正义的选择来划清界限、证明自己,一面却又发现他的选择给周围带来的竟然尽是残缺的结局。有人不得善终,有人失去了重生的机会,有人浑浑噩噩多年,依旧不得解脱。

    李蓝阙趁机耷拉着脑袋,倒在舅舅的掌心。

    “所以你一开始拒绝我,是怕自己像他一样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个喜欢虐待幼女的变态?”

    何宁粤将她难以组织成句的后半截,干脆利落地补齐,像是在聊遥远的,与他们都无关的事。

    “唔……差不多吧……”

    李蓝阙永远都记得,那天夜里他说“你不觉得我是个变态?”时,认真又神伤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怕。”

    何宁粤总算在纷乱的愁绪中,攫住了最准确的词。

    他的努力不仅是徒劳,还是痛苦加深的来源。这种感觉可怖到,像是拼命拔出陷入沼泽的脚、以为挣脱了一些时,低头却发现泥浆已经没过腰线。

    不知是阳光热烈了,还是血流加快了,李蓝阙感觉眼眶被他的手熨得越来越热。

    “现在还怕?”

    何宁粤点头。

    “现在也怕。”

    李蓝阙再也忍不住,拉下他的手臂,转身仰头,直视他的眼睛。睫毛阴影中,浓墨点缀般的瞳仁边,虹膜上映着明亮的窗。

    她竭力寻找着他动摇的痕迹。哪怕有一丝一毫,她也不想让他再强撑,可左看看又看看,这一次,他的眼神里都是坚定。

    她突然就红了眼睛和鼻头。

    明明是来安慰他的,自己倒先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何宁粤也不帮她擦泪,见她哭得越凶,嘴角扬得越轻快,这个瞬间,沉重顿时稀释。

    “我不……不知道……”李蓝阙压抑着抽噎,只是抿嘴汹涌地掉泪,却不张口大哭。对舅舅的了解仿佛全部化为了抑制不住的悲伤,“我都不知道……这些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