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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白柳斋有些艳羡:“总要给姜先生面子。”
    佩芷坦然:“我沾他光嘛。待我瞧瞧这位小孟老板的庐山真面目,总是比不上孟老板的身段和嗓子的。”
    白柳斋说:“‘桐花万里丹山路,雏凤清于老凤音’,小孟老板还年轻,再打磨几年未必输他老子。”
    佩芷兴趣更浓:“都是唱青衣的,你刚夸过周绿萼,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,这么快就让你改了口。”
    白柳斋咂摸着,语调悠长:“这位的戏,绝非凡品,旷世难寻啊。”
    佩芷嘴角带笑,正要呛他几句,通过半开的窗户看到打远跑过来的小厮,长相眼熟。那小厮气喘不停,显然是跑了不少里路,佩芷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儿。
    她先小厮一步开口:“她又胡闹了?这次醉哪儿了?”
    小厮喘着粗气说:“我瞅着……瞅着是进了……进了……协盛园……”
    眼神中闪过嫌弃,佩芷和白柳斋道别,随手往小厮身上扔了两枚坐洋币:“下回着急就叫个车,喘得像什么样子。”
    她急匆匆地走,身后传来白柳斋的询问:“扇子!字儿还没题……”
    佩芷回道:“先放你这儿,回头我再来拿。”
    一路火急火燎地到了协盛园,这个时间早场戏刚开锣,听着锣鼓经想必已经开始拔旗了。协盛园门口还算热闹,一侧墙面上贴着丹桂社新戏的预告画报,上方的巨幅画像显然是那位小孟老板,无暇看他的扮相如何,佩芷低调地往后门去,月白身影一闪而过。
    戏园子的后台本来就不消停,如今加上个醉酒的人大闹,乱得叫一个彻底。佩芷脸上讪讪的,一通胡乱致歉,打算带人离开。
    可那人酒品极差,吵吵嚷嚷的,险些拽掉佩芷的帽子。戏园子的老板凑过来与她商议赔偿,还有戏班子的管事也要借机讹上一笔,佩芷分身乏术……早场上不到三成座儿,后台这番景致一定比前台更热络,也更聒噪,佩芷宛若身在闹市,还得是南市三不管的地界儿,乱中最乱。
    这时,楼上最中间那间扮戏房的门被推开,出来了位扮好的美人儿,杏眸似凤,斜飞入鬓,珠钗上泛着璀璨光亮,身上却只穿了件素净的白色水衣,清隽地立在松木栏杆前。
    一开口竟然是男声,斯文动听,但缺少温度。
    “盛老板,您这后台的戏可比前台的热闹多了。”
    他声音不大不小,却能让围在佩芷身边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,除了醉酒的那位。佩芷循着声音抬头看过去,楼上的人居高临下,姿态傲兀,一闪而过的神色总像是在白她。紧接着所有人都散了开来,继续去做手头上的事情,盛老板也嘟囔着“算了”,背手走远。
    刚刚报信儿的小厮姗姗来迟,已经叫了家里的汽车来,扶着醉了的那位离开。佩芷盯着楼上的身影看,他正用中指轻按脑侧的太阳穴,其余手指不自觉地轻翘,美得像是画中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