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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1.

    老夫人的病最近更重了些。

    三个月前,她被邪祟所侵,不幸患上疯癫的癔症,一日之内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昏睡,另一半的时间,则是在哀嚎。

    老爷遍寻名医,却毫无办法。直到后来终于请来了远在都城的道士,才终于缓解了些。但这病好了不到三日,便又开始了,甚至越来越严重。

    都城玄清观的道士善斩妖除魔,贵为天子臂膀,风评极佳。

    但你觉得,这些道士都是在装神弄鬼、坑蒙拐骗。

    你不慎说出自己的怀疑时,竟听到公子笑了。

    “阿苦是看到了些什么吗?”公子的声音清润,挺鼻高眉,一双桃花眼潋滟生姿,有一颗淡淡的美人痣点在左处的眼角下,看人的时候就好似在垂泪一般。

    他近日因老夫人之事而日夜操劳,因此眼睑处覆着一层淡淡的青黑,在日光下倒显出几分病美人的柔弱感。

    你瞬间脸红,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后十分懊悔。你怎能如此无礼,身为一个下人,竟敢乱妄府中贵人!

    “无事,阿苦和我说便可,只是日后可要记得,这话万万不能在外人面前说。”说罢,他狡黠地朝你眨了眨眼。

    你愣了一瞬,最近鲜少见过公子如此活泼的样子,心道他真是温柔良善,便安下了心来,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个一干二净。

    譬如,那几个僧人中,你总觉得有一人的举动尤为古怪。

    譬如,府中在三个月前便有妖邪作祟,那些僧人来了一个月之后,府中怪事便安分了下去,可为何现在怪事又开始频发了?况且,恰在那晚,你在老夫人的院门外,看到了那奇怪僧人的影子。

    再譬如,那些僧人曾说阵法要接连布置七日,可为何这都到第七日了,还未见有所动静。

    这些事情虽看着毫无联系,可此番细细说来时,你总觉得其中关联甚大,但任你如何思索,仍是如立浓雾中,摸不到一点思绪。但几番想下来,你竟觉得有些吓人,不禁呼吸急促、冷汗淋漓。

    “阿苦莫怕,府中妖邪总有驱除的那一日。琅须道长给了我几张驱邪的符牒,他道‘只要贴在门口,便可驱避大部分的邪祟’,你拿回去便贴在门口,如若真有妖邪,那他见此符碟,便断然不会入内。”

    驱邪的符牒何其珍贵,公子不仅给了,还一次给了好几张!

    你下意识拒绝:“公子玉体金容,此刻更是该保护自己,怎能为阿苦浪费如此多的符牒?况且阿苦命硬,不怕妖邪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不怕吗?”公子问道。

    你狠狠摇头:“不怕,一点也不怕。”

    “罢了,我还是亲自去你门前贴上好了。”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愁绪,你抬头,恰撞上他含笑的眼睛。

    那双眼睛温柔清润,蓄着一汪清水,目光宛如纱幔般柔柔地罩在你身上。

    你最终还是拿下了公子给的符牒,兴高采烈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
    今日该你当值,待时候到了,你便端好药准备送往老夫人的院子里。

    谁料却碰上了那个怪异的僧人。

    道家道法向来崇尚修行会道,故而他并未剃度。此时正身着一身黑衣,端立在院子中。他墨发高悬,用金丝冠规整地簪起,一双浓眉入鬓,眉眼极为凌厉,又因着眼神冷冽,因此整个人都笼着肃杀的气息。

    听说他出身都城地位最为显赫的陈氏,乃陈氏嫡长子,含玉而生。五岁时便被玄清观的尊长收为徒,八岁时随尊长外出游历修道,斩妖除魔功德无量,因而练就了一身的本领。

    而他此时正直直盯着你。

    好似你是妖怪一般。

    你由衷地感到害怕,心道这人怎么行着正道,身上却仿佛带着来自阴间的鬼气。只能当做没看到他一般,连礼都未行,便急匆匆地走到了老夫人的屋内。

    你能感觉得到,

    那人阴郁如淬了毒般的眼神落到了你的身上。

    进到了屋内后你便再无暇思考这些东西了。老夫人所犯的癔症越来越厉害,从刚开始的虚弱无力,发展至今,整个人变得暴怒异常,常人根本不能近身。你们无奈,因此只得将其捆绑在床上,防止其伤人,也好料理平日饮食。

    药汤一碗一碗地灌进去,可根本没有好转的迹象。

    你们做下人的,自然更为受累。

    今晚这顿饭,该是你当值。

    老夫人时而清醒时而癫狂,幸好,你喂饭的时候是清醒的。但当开始喂药时,她突然发病暴起,始料未及地在屋内冲撞,你反应过来后连忙阻拦,因此不慎撞到桌面,药汁径直泼到了你身上。

    不知怎的,那药汤洒在你手上时滚烫异常。

    你痛得眉头紧皱,吸气连连,却不敢叫出声,等到夫人问起你时才发现你手上起了大片的水泡,看着十分触目惊心。

    “阿苦,怎么伤成这样?”夫人眼里满是心疼,派人速速去给你找些伤药涂上。